随着整齐的马蹄声，地面上的砂石开始颤动，进而跳动起来。
黑鸦军骑士们穿过山涧，树林，峡谷，溪流。刚满十七岁的慕容达龙跑在最前面指引着队伍前进的方向。这里的地形图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头脑里，不过他从来没有来过，更何况现已是夜晚。达龙靠着月光分辩道路，飞快的前进速度使得这一切十分困难。在夜间的山地迷路是致命的，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减速。
这一时间，蒙古军中张起了营火。
“前面的那些营火，应该是个万人方阵，我们需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”说话的是武德校尉孟宪。黑鸦军中两个校尉，各统领一千人，孟宪是其中一个，二十四五岁的年纪，有着厚实的身材和宽大的下颚骨。
“这么好的路标，这是感谢蒙古人，冲锋！”
这个万人方阵是一支契丹人军队，之前蒙古攻打辽东的时候投降的。入夜前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沿路下寨，就地休整。于是他们支起帐篷，生起炊火。不过很快他们发现异样，大地突然间发生颤抖，抖动越来越大，甚至将锅盖从锅沿儿上震了下来，山崩地裂的声响向他们袭来。
“是什么？骑兵劫营？”
“不可能！”他们绝不相信有谁会在黑夜的山路发动骑兵突袭，更何况不是偷袭而发出这么大的声音。
他们捏着自己的武器，视线盯着火光所及光与暗的交界处。焦躁，警惕占据了他们的内心，然而随着雷鸣般巨大声响的迫近，内心中的恐惧再也隐藏不住。
随着一声刺耳的嘶鸣，阴影中涌出的是地狱的使者，他们每个人头上的盔，身上的甲还有毛皮制的披风，甚至面部的铁面具全部是黑色的。包括那些跃动的战马也通体乌黑，披着黑色的马铠。其视如一只黑色的巨龙。
“黑龙”如狂风般卷了过来，很多契丹军卒刚刚看清他们的威仪，便被战马踩扁。胆敢挡住他们去路或靠近者都被黑色巨龙闪出的寒光所吞噬，黑鸦军手中的长槊陌刀便是这巨龙的爪牙，而慕容达龙就是这巨龙的头，他手中的长槊已经挑翻了十数人。
这支契丹军队本是安排封堵这条道路的，然而松散的步兵阵完全抵挡不了极速冲击的骑兵，被杀得狼突豕奔。很快他们就默契地闪向两边，留下通向广武山的道路，目送着巨龙通过，纵使蒙古督军如何狂吼也无济于事。
此时成吉思汗的中军已经驻扎在不远处的磨山，磨山是一座不高的石头山，但是站在上面能远远地俯瞰蒙军左中右三个军阵，虽然远处河东路守军的动态被黑暗隐藏，但是契丹军营大乱使成吉思汗感觉不妙。
“听说河东有一支黑衣甲的骑兵队，看来王牌已经出动，广武山有大鱼，立即派骑兵支援。”
契丹的马军都统领耶律泰亲自率领五百骑为先头，前来阻挡达龙。不多时两军迎面撞上。
耶律泰是辽王耶律留哥的族弟，体型十分巨大，他在骑上战马时总给人感觉比例十分失调，战马相对小了很多。
“在下辽东虎耶律泰！”他晃动着手中的长柄骨朵，哇哇大叫，“来将何人，休想通过！”
“多说无用！”达龙挺槊径直向前冲。
“找死！”耶律泰的战马一跃而起也冲向达龙。
两匹战马似两条蛟龙，脖颈硬硬地撞在一起，涕沫横飞。
碰撞之下达龙的反应更快，躲过骨朵，长槊正中对手的前胸甲。虽未刺穿，但震得甲叶四散横飞。巨大的冲力使耶律泰从鞍桥腾起，向后翻去，整个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，头重重地砸在地上，立即气绝。失去主将的五百契丹骑兵，除少数侥幸逃走，其他全做了刀下鬼。
被称为辽东猛虎的耶律泰一个回合便被击杀，其他人更不敢阻拦达龙他们，只敢在身后尾随。很快达龙便来到了广武砦下。
守军看到援军来了，士气大涨，开门将达龙他们放进砦中。达龙见到李全，下马拱手，“主公。”
李全抓住达龙的手，精神似乎有些倦怠，两个人四目相对，没有多说什么，彼此已经领会。
“主公，族长大人败了，水窑山已经失守，目前很难将蒙古人牵制在沙柳河的洼地上。我们先离开广武山吧，再晚恐怕很难冲出包围。”
“达龙，你肩膀上中箭了。”
此时达龙才发现自己左肩膀插着一支箭矢，好在是一支三棱透甲箭，箭头没有完全进入皮肉，而且没有倒钩，达龙伸手把箭拔了下来。
李全扶达龙坐下为他包扎。
“达龙，我对不起牙烈……”
达龙没有想到李全在这个时候会对他说这些。
“主公，不要说了。”达龙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，“你还记得你对我提到过的祖训吗？其实我的先祖是前燕景昭皇帝慕容俊，复国也一直是我慕容家的祖训。而现在你的国就是我的国，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。牙烈帮我活下去，而你让我知道我为什么活下去。”
李全已经帮达龙包扎好，听到达龙的一席话，终于恢复了精神。“是的达龙，这一仗我们还有机会。”李全带着达龙走上瞭望台，指着远处蒙古军营点点灯火。
“虽然水窑山失守，不能钳制铁木真，但是蒙古人也确是退到洼地中，军阵也如我们预期中那样压得很扁。中军外围并没有安排很多军队守护。这场赌博我要增加筹码。达龙，我要突袭黄金大帐！”
“是！”对李全近乎赌命的作战计划，达龙没有多加思考。
黑鸦军听到命令之后竟然欢声雷动，向敌人本阵冲锋是他们的宿命。
此时天空中迷雾渐渐散开，月光显得格外明亮美丽。同样在这美丽月光下的太原城知府衙内——李全的住所中，一群人跑来跑去十分忙乱。耳房中灯影晃动，这是李全和杨妙真的寝房。一名侍女的声音从房中传出，“快去叫稳婆儿来，夫人要生了！”声音中夹杂着焦急和不安。
月色照在李全的脸上，他仰望星空像是在祈祷，是在向老天，神佛还是祖先祈祷？不得而知。而同样李全也不知道府衙中的夫人将要生产。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，定定神，而后用他那闷雷般的嗓音大喝一声。
“开门！”
砦门打开，达龙和一千黑鸦重骑兵在前，昭义军剩余的七百轻骑兵在后。牺牲将士的遗体被放在一个杂草堆上，李全亲手点燃了草堆。
“诸公，出发！”
黑鸦军鱼贯而出，在门口展开阵势。
“大家小心，敌人一定会压制城门。”孟宪轻声地提醒着身边的弟兄们。他们第一批出城的人任务就是探明城外的情况。
果然如蝗的箭矢朝他们飞来，而且一连三次。
他们将身体伏在马背上，用手中的武器尽力拨打飞来的箭矢，凭借身上的山文甲和马铠把这三轮齐射硬生生地挺了下来。
“箭是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？”
“不清楚，太黑了，看不清伏兵在哪儿。”
“不要慌，他们只能齐射，不可能精准的瞄准。”
这是李全和剩下的部队也出了城。
“只用弓箭射吗？全军突击，冲出包围网！”
夜幕下的崇山峻岭中又是一阵恐怖的嘶鸣。“黑龙”再次腾空而起。
三木合拔都犯了个错误，他只安排二百人用弓弩封锁城门，他本以为弓箭可以轻松地将师徒出城的兵马射回去，但是他低估了黑鸦军。他的怯薛经过一天的急行军和攻城战已经师老兵疲。
同样其他的蒙古军也很疲惫。由于李全和李忠的穿插，他们不得不全速后退。疲劳让他们急需休整。而在这是河东路守军以逸待劳开始了夜袭。目标是磨山—成吉思汗的中军。
疲劳的蒙古军和河东军战成平手，双方僵持不下。
但是让成吉思汗不安的却是广武山方向的异动。没错黑暗中巨龙正在向他袭来，试图吞噬他。
“托雷，我最爱的儿子，去消灭那些黑衣骑兵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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